停止与放缓的艺术
2013-01-24 11:15:16   来源:   评论:0 点击:

停止与放缓的艺术「全然专注」的修习之三保持不动,以运用「全然专注」所成就的益发平静的心,将抑制情感的冲动,而已养成的暂停与停止的习惯,则可以扮演煞车的角色,及时制止我们沈溺于不善的顽强恶习。保持不...
停止与放缓的艺术
 
「全然专注」的修习之三
 
保持不动,以运用「全然专注」所成就的益发平静的心,将抑制情感的冲动,
而已养成的暂停与停止的习惯,则可以扮演煞车的角色,
及时制止我们沈溺于不善的顽强恶习。
 
保持不动是最好的
 
为了完整无碍地展现心的能力,需要激发与约束这两种互补力量的影响。这两种力量已得到善知「心」的佛陀认可,他建议精进根与定根应保持同等的强度与平衡 (1)。此外,佛陀还推荐七觉支中的三种觉支适用于策励心,而另外三种觉支则适用于使心平静 (2)。在五根与七觉支中,「念」不只注意当中的平衡,还要使迟缓的活跃起来,使急进的和缓下来。
 
「念」的本质看似被动,实际上却具有激发的力量,可使心警觉,而一切有目的的活动不可缺少的正是警觉。但我们现阶段的探究,关心的主题是 「念」的约束力量。我们要来审察「念」如何解结与离执,如何在解脱工作所需的心灵特性的发展中,产生积极的助益。
 
在修习「全然专注」时,我们于内心与空间的观察处,于内、外在世间喧闹的索求中保持不动。「念」拥有平静的力量,有阻止行动与踩煞车的能力,在暂停下来观察事实并智慧地思索时,能使轻率的干预停止,并延缓下判断,为急躁冲动的身、语、意带来有益的「放缓」。保持不动与停止、暂停与放缓,即是现在我们所说的「全然专注」约束作用的关键语。
 
一部中国古书说道:
使物起始与使物终止中,
没有比保持不动更好的了。
 
根据佛陀的教法,事物真正的「终止」是指「诸行寂灭」的涅槃,也就是诸行的完全止息或停止—「灭」(nirodha)。「事物」或「诸行」,在此意指源于渴爱与无明的有为法与「无我」的现象,而「诸行寂灭」是由于「行」的止息,也就是创造世间的「业」活动的止息。佛陀宣说「世间」与「苦」的止息,无法藉由走路、移居或轮回来达成,但可以在我们自己身上成就。每次审慎地保持不动、停止或暂停,都预告了世间止息即将来临。「保持不动」的究竟义是停止「业」的累积,不再频频关注稍纵即逝的事物,断除无休止的生死轮回中持续加入的缠缚。遵循「念」的方法,训练自己于「全然专注」中保持不动与暂停,就拒绝了世间对我们贪或瞋等性格的持续挑战,保护自己免于轻率与虚妄地下判断,克制自己不要盲目地投入干预行动充满危机的漩涡中。
 
免于干扰者,处处皆安稳。(《经集》v.953)
保持不动(静止)并知道何处停止的人,将不会遇到危险。(知止不殆)(《道德经》第44品)
 
先前引述的中国谚语第二句提到:使物起始中,没有比保持不动更好的了。若以佛法的角度来解释,事实上,保持不动所开启的即是「用来减少业累积的事物(或特性)」。我们可以遵循传统对修心的分类:戒(行为)、定(寂静)与慧(观)来看待这些,这三者无疑地都因「全然专注」所培养出的「不动」态度而得到增益。
 
〔戒(行为)〕
 
我们如何改善自己的行为、品德与作正确决定的技巧呢?一般而言,如果我们热切地想要改善,太急于对治深植在旧习或激烈冲动的各种缺点,可能会饱尝挫败之苦,所以最明智的是选择阻力最少的方式。首先,我们应注意存在于身行和语言的各种缺点,以及因鲁莽与草率所造成的错误判断。在我们的生活中,就有许多藉当下的反省而避免错误的例子,也因此免去因一时疏忽所产生的一连串苦难或罪恶感。但我们如何控制轻率的反应,并以片刻的正念与反思来取代它呢?若要做到这点,就须仰仗「停止与暂停」以及适时踩煞车的能力,而这些能力则藉由修习「全然专注」即可获得。
 
在这方法的修习中,我们训练自己去「看」与「等待」,以延缓或暂缓对事物作出反应。我们先学习简单的方法,在自己所选择的情境,于禅修期间有限的经验范围内进行。当一再地面对偶尔出现干扰我们专注的「触」、感受或妄念;当一再地控制自己以某些方式来响应它们的欲望;当面对它们,而能一再成功地保持平静不动,这即是在更广泛与无防护的日常生活领域中,为保有内在的平静作准备。即使受到突如其来的惊吓、诱惑或挑衅时,也会现起一「心」,使我们得以暂停并停止。
 
我们现在所谈的是因粗心或鲁莽而易生起的行为缺失,它们或多或少都能轻易地由「念」所制止,熟练地处理这些问题,也会影响更多顽强的、根植于激情冲动或根深柢固恶习的不道德行为。保持不动,以运用「全然专注」所成就的益发平静的心,将抑制情感的冲动,而已养成的暂停与停止的习惯,则可以扮演煞车的角色,及时制止我们沈溺于不善的顽强恶习。
 
能够保持不动而单纯地专注其上,或暂停而作明智的反思,常常会使贪欲的最先诱惑、愤怒的最初浪潮与愚痴的首阵迷雾消失,不会造成严重的缠缚。但人会在不善念过程中的那一点停止,端视「念」的品质而定。若「念」十分敏锐,则我们可以在未受控制太久之前,于最初就停止一连串染污的念头与行为;那么,各个烦恼的增长将仅限于刚开始的力量范围,以较少的努力便可制止,不会有太多或甚至完全没有「业」的缠缚。
 
就以令人喜爱、赏心悦目的可见色为例,这喜爱起初可能不甚活跃与持久,若此刻心已能保持不动而作离贪的观察或反思,便能轻易去除掺入视觉中的微少的「贪」,而将所见的标记为「只是看到会引起乐受的东西」,或将那吸引人的感觉升华为一种宁静的、艺术上的愉悦。但若错失最早的机会,喜爱将会变成执着,进一步想要拥有。若立即召回「停止」,「想要」的念头将渐渐失去力量,也不会轻易地变为持久的渴爱,更不会试图去实际拥有所喜爱的事物。
 
但若贪欲之流仍未遏止,则「想要」的念头会以言语来表达自己的索求,或甚至以冲动的言词来要求—不善口业将随不善意业而生;若拒绝它,会使原有的贪欲之流分派成为伤心或愤怒的烦恼支流。然而,即使已到了后期,仍可以停下来平静地省思或运用「全然专注」,接受心对贪念的拒绝,并宣布已满足渴望,就可避免更进一步的混乱。然而,若是在喧闹的言语之后生起不善身业,甚至为渴爱所驱使,而想利用偷窃或暴力以获得期望之物,那么便造就了「业」的缠缚,将体验其后果的全面冲击。但即使已造作了罪行,停下来反思仍然功不唐捐,因为以追悔自责的型态而生起的「念」,将阻止性格的定型,避免相同的行为再度发生。佛陀曾对儿子罗侯罗说:
 
任何想以身、语、意造作的行为,你应当思考这行为……若于思量时发现:「我想做的行为有害于己,或有害于人,或有害于两者,此即是不善行,会产生苦,导致苦。」—如是应坚决地不去造作该行为。
 
同样地,正当以身、语、意造作某行为时,你应当思考这行为……若于思量时发现:「正在做的行为有害于己,或有害于人,或有害于两者,此即是不善行,会产生苦,导致苦。」—如是应停止造作该行为。
 
同样地,甚至在身、语、意已造作了某行为后,你仍应思惟该行为……若于思量时发现:「已造作之行为有害于己,或有害于人,或有害于两者,此即是产生苦,导致苦的不善行。」—如是未来应避免做作该行为。(《中部》 61)
 
〔定(寂静)〕
 
现在我们来思考,停止以运用「全然专注」,如何有助于获得「止」并强化其两种意义:心一般的平静与禅定。
 
当色身无法远离外在世界喧闹不已的噪音时,培养暂停以运用「全然专注」的习惯,可使我们易于抽离而进入自己内在的平静中,将更能舍弃对他人愚蠢言行的无益回应。当命运的冲击迭起又令人感到艰困时,受过「全然专注」训练的心,会在外表顺从或有所警觉但无行动的庇护下找到皈依处,而在此地耐心地等待风暴过去。生命中有许多情况最好是顺其自然结束,在激进或繁忙行动失败之处能保持不动并等待的人,往往可以得到胜利,不仅重要的情况如此,日常生活的过程中也是如此。警觉地保持不动所赢得的经验,使我们深信不必积极地响应所接收到的每个「触」,或认为每次与人或事的接触,都是在邀请我们采取干预的行动。
 
由于避免了不必要的无事忙,外在的磨擦将减少,其所带来的内在紧张也会放松,更大的和谐与平静将扩及每天的生活,为日常生活与禅修宁静的鸿沟架起桥梁。如此一来,使人烦乱的内在影响—司空见惯的、无论粗细的、会侵占禅修时间并造成身心不安的掉举,将会渐渐减少。定的主要障碍—掉举盖,就会较少出现,若现起时也更容易克服。
 
一有机会就培养「全然专注」的态度,分心的离心力便会渐渐消失,摄心并导致定的向心力则会凝聚,那么,渴爱将不再急于追求各种无常的事物。
 
对一连串相续事件持续注意的规律练习,使心能在严格禅修时,不断专注于一个所缘,或数量有限的所缘,而另一种修定的重要因素—心的平稳与坚定也能同样增长。
 
因此,保持不动、暂停与停止以运用「全然专注」的练习,培养出几个禅定的明显成分—平静、专注、坚定、所缘数量减少。它提升了心于日常时的平均水准,并使其更接近禅心的层次。这点非常重要,因为这两种心的层次若差异太大,往往会使心灵专注的尝试不断挫败,并障碍禅修中持续平静的达成。
 
在觉支的序列中,我们发现轻安觉支先于定觉支。佛陀说:「若有轻安,心即能定。」表达了同样的事实。现在依据先前的论述,将更能了解这说法。
 
〔慧(观)〕
 
佛陀曾说:「心定者,见事物之如实面貌。」因此,「全然专注」用来强化所有修「定」的方法,也为修「观」提供了支持的条件;而「观」也从「全然专注」的保持不动中,得到更为直接、殊胜的助益。
 
一般而言,我们投注于处理或使用事物的心力,大过于去了解其真正的本质。因此,我们通常匆忙地捕捉知觉所传达的前几个讯号,然后,由于根深柢固的习惯,这些讯号藉由对好坏、苦乐、利害、对错等的判断,引起一个习惯性的标准反应。我们借着这些判断,来界定与该所缘的关系,并导出相应的言语或行为反应。我们将注意力停留在常见的或熟悉的事物上,很少超过接收前面几个讯息所需要的时间。
 
所以,在大部分的时间里,我们是以不完整的方式觉知事物,更甚者,所缘只有于存在期间的最前段或再多一些的时间,会进入我们的注意力范围内,因此便容易对它产生误解。我们甚至未察觉,所缘不过是从开始至结束时间的延伸过程,除了在有限情境内不经意察觉到的部分以外,其实所缘还拥有许多的层面与关系,简单地说,所缘本身拥有某种稍纵即逝的特性。
 
以如此肤浅的方式所认知的世界,是由不成形的、片断的经验所组成,而这些经验又以主观所选择的符号或象征作为特征。我们所选择的象征主要是依自己的兴趣而定,有时甚至会误用,因而所导致的阴暗世界,不只包括外在的环境与他人,还包括自己大部分的身心过程,这些也都受制于同样肤浅的概念化方式。
 
佛陀指出四种基本的误解—以不净为净,以无常为常,以苦与导致苦者为乐,以无我者为「我」或「我所有」,这些都导因于曲解的知觉与紊乱的专注。当与「自我」有关的戳记一再地烙印在每日经验的世界中,「这是我的」(attaniya 我所有)的基本误解,就稳固地深植于影响每个人身心的因素里,像植物的须根,虽然细小,却能蔓延、坚固。事实上,若到了这种程度,单凭理智上深信「无我」(anatta),几乎已无法动摇「我」与「我所有」的观念。
 
这些严重的后果源自基本的知觉情境—一从知觉接收到最初的少数讯号后,便作出仓促或习惯性的反应。但是如果我们凝聚「念」收摄的力量,并暂停下来运用「全然专注」,则当下成为心所缘的身心过程,将更完整、真实地向我们显现,不会马上陷入自我的漩涡,而能在「念」警觉的注视下显露自己,展现出多元性,以及与其相应并交互作用的广大网络。如此狭隘又往往歪曲现实的与自我有关的部分,会因获得更广大的视野而缩小,并退居到幕后。而所观察的过程中,其一连串的发生与组成分子,就会显现出不断的生灭与起落。这些变化无常的事实,便在人心上留下益发深刻的印象。
 
如此对生灭现象的辨认,同样消融了以自我为中心所造成的错误整体概念。自我不加分别地驾驭了事物的差异性,以有「我」与属于「我」的偏见将事物连结在一起,但「全然专注」揭露出这些虚伪的整体其实是无我的、因缘和合的现象。如此一再地面对生命过程内外的无常、相依、无我的本质,我们便会发现其单调、令人不满的本质—苦的真谛。因此,藉由放缓、暂停与保持不动以运用「全然专注」的简单技巧,一切存有的三特性—无常、苦与无我,都将在透彻的「观」下清楚展现。
 
培养善的自发性回应
 
在行动前先专注地暂停,这种已学会并强化了的习惯,并未排除善的自发性响应。相反地,透过训练—暂停、停止与保持不动,以运用「全然专注」的修持会变得自动自发。它可以成为心具有选择能力的机制,随着可靠与迅速响应的增加,能避免突然生起邪恶或不智的冲动。若没有这种技巧,我们可能理智上了解那些冲动是不善的,但由于其强而有力的自发性,最后仍会屈服。修习专注地暂停的方法,可使不善的自发性响应或习惯,由建立在更多了解与崇高意向上的善的自发性响应或习惯所取代。
 
正如有些反射动作会自动地保护色身,心也同样地需要自发性的精神与道德的保护,「全然专注」的修习会提供这重要的功能。具有一般道德标准的人,本能地会畏惧、躲避偷窃或谋杀的想法,有了「全然专注」法的帮助,这种自发性的道德抑制作用的范围会大大地扩展,而对道德的敏感度也将大幅提高。
 
在未受训练的心中,崇高倾向与正确思想常受到突发的激情与偏见的攻击,它们不是就此屈服,便是挣扎一番后坚持下去。但若不善的自发性如上所述地遭到制止或大幅削弱,我们所拥有的良善冲动与明智的反思,将有更多出现的空间,并自动、自在地展现自己。它们自然的流露使我们更相信自身中良善的力量,也让他人增长信心。自发性的善十分值得信赖,因为先前有系统的训练已扎下了稳固的深厚基础。
 
在此有个方法可以将「有行善心」转变为「无行善心」[1]。根据阿毗达磨藏的心理学,这样的心若与智慧结合,则取得了道德价值中的首要地位。以此方式,我们就能实地了解《太乙金华宗旨》(The Secret of the Golden Flower)(3) 一书中的格言:「若人有意地达到无意的状态,他即已得道。」这句话以巴利语来解释即是:「以有行、有意的努力,能赢得自发性(无行)。」(SasaGkhArena asaGkhArikaM pattabbaM)
 
若我们能睿智地运用佛陀教义中,无数辅助心灵成长与解脱的方法,实际上就没有任何能究竟对抗「念住」法的东西,而这方法是始于学习暂停与停止,以运用「全然专注」的简易修习。  
 
放缓的训练
 
为了对治未受训练的心的鲁莽、草率与忘失,在暂停与停止的修习法中,建立了一种刻意的放缓动作。虽然以现代生活的需求而言,要引介放缓作用于一般例行的工作天是行不通的,但由于它是忙乱快速的现代生活所导致后果的解毒剂,在闲暇之余练习就显得很重要,而在严格的「念住」禅修中尤其重要,这种修持也会为我们每天例行的工作,带来更多如平静、效率与技巧等实际的利益。
 
为了达到禅修的目的,在克制感官、专心与定等方面,「放缓」是很有效率的训练。此外,对禅修而言,更具有特殊的意义。《念处经》的注释说:动作的放缓有助于重拾对某一所缘所失去的专注。我们因此于其中读到:比丘快速地弯曲手臂,没有如修持原则所要求的要忆念禅修的业处,一旦发觉这样的漏失,他将手臂收回原来的位置,专心地重复动作。此处的禅修业处或许是「正知动作」,如《念处经》所提到的:「以正知做弯曲与伸展的动作。」
 
在严格的禅修训练期间,放缓身体特定的动作,特别有助于获得观智(vipassanA-JANa),尤其是直接觉知无常与无我,因为在复杂且稍纵即逝的过程中,迅速的动作会大幅地强化整体、本体与实质性的错觉。因此,在「念住」的严格修持中,将走路、弯腰、伸展等动作放缓,以便分辨出每一动作的各个阶段,对于直观一切现象的三大特性(无常、苦与无我)有很大的助益。若禅修者清楚地注意到观察过程中每个片断如何自动生灭,而当中没有任何东西移转或「轮回」到下一阶段,那么,他修习的力量与意义将愈来愈增强、加深。
 
在暂停以运用「全然专注」的影响下,我们日常身、语、意的一般律动,也会变得更安静与平和。放缓匆忙的生活节奏,意指思想、感受与知觉都能在其自然存在的期间内结束,完整的觉知会延伸到最后阶段,直到最终的振动与回响。最后的阶段常常会因为我们急躁地攫取新的「触」而中断,或尚未清楚理解时,仓促地往思考路线的下一阶段进行,心于是背负着大量模糊或片断的感官知觉、受阻断的情绪与未充分理解的思想,这就是一般心灵杂乱的主要原因。「放缓」,将证明一个能够恢复心灵完整、清明的有效方法。在此有个适当的譬喻,同时也是个实例,那就是修习安般念(AnApAnasati)所必备的过程:「念」必须涵盖呼吸的完整过程—其开始、中间与结束,这便是经文所指的意义:「体验全身(呼吸身),我吸入与呼出」。同样地,若经由「放缓」,使我们习惯于持续专注,「呼吸」的整体或我们生活的律动,将变得更深长、更饱满。
 
提早中断或回避心理过程的习惯,已是现代都市文明人十分严重的问题。在持续加快的序列中,人们不断大声地要求全新的刺激,正如要求增加自己移动方法的速度一般。这种「触」的快速冲击,使人的敏感度渐渐减弱,因而一直要求要更大声、更粗糙、更富于变化的新刺激。若不制止这样的过程,结果将不堪设想。
 
我们已充分地看到感受更细致的艺术之美的衰微,以及它无法享有真正自然欢悦的增长,取而代之的是忙乱与短暂的兴奋,无法带来任何真正的美,情感也不能得到满足。对于「文明人」渐增的肤浅与西方人恐惧神经失序的蔓延,「微弱的心灵呼吸」应负极大的责任,它是人心性上的水准、范围与强度普遍恶化的开端。无论在东方或西方,这危机威胁着所有的人—面对科技文明的冲击而无充分精神保护的人。运用此处简述的方法,「念住」为补救这情况提供重要的贡献,因此就世俗的观点来看,这方法也证明是有益的。
 
然而,我们在此主要关心的是「念」在心理学方面的观点,以及其对禅修的意义。得到「放缓」辅助的持续专注,主要是以三种方式影响心的品质:(一)强化心;(二)厘清所缘的特性;(三)展现与所缘有关的事物。
 
(一)持续地专注于某所缘,对心会产生特别强烈而持久的冲击,其影响力不仅普及特定的感官知觉后即刻生起的一连串念头,也延伸至遥远的未来,这因果的效力即是心强化的指标。
 
(二)持续的专注可使所缘的各方面呈现出更完整的轮廓。通常我们从任何新的感官所缘或念头得到的第一印象,都是其最显著的特色,也正是所缘的这方面吸引我们的注意,而达到冲击的最高点。但所缘还呈现出其它的层面与特性,比我们最初注意到的更能发挥许多功能,对我们而言,这些可能较不明显或在主观上兴趣缺缺,但它们可能更加重要。另外,也有许多第一印象完全是虚妄不实的例子。唯有我们持续地注意,超越了最初的冲击,所缘才会完整地显现自己。在第一波知觉后的过程中,第一印象的偏见力量会减弱,而只有于最后阶段,所缘才会呈现更详尽的内容与更完整的面貌。因此,唯有透过持续专注,我们才能更清晰地了解所缘的特性。
 
(三)任何色、心所缘的特性中,与所缘有关的事物,常常会因为我们匆忙或粗浅的注意而受到忽略,因而需要特别的处理。这些与所缘有关的事物可追溯到它的过去—其起源、起因、理由与逻辑的前例;也可以向外延伸至涵盖整个场合—其背景、环境与目前活动的影响。如果以人为的隔离方式看待事物,将永远无法完全了解它们,我们必须依其缘所生与缘生他法 [2] 的本质,视其为广大型态中的一部分,而这点只有借助持续专注的力量方能完成。  
 
潜意识的影响
 
方才讨论过三种提升心的方法,对于修观明显地具有基本的重要性。当心强化了,其相关结构中的所缘境已可清楚辨析,这就具备了「如实知见」的基础。但是除了明显直接的影响外,这三种过程也有间接的影响,其力量与重要性不少于前者,它强化心并使心潜在意识的机能—潜意识的组织、记忆与直觉变得清晰,这些同样地滋养并巩固使人解脱的「观」的进展。得到这些助力的「观」,就如经中所譬喻的,犹如山上的湖泊,湖水不仅来自天上的雨水,也来自深层所涌出的泉水。得到心在「地底下」的潜意识资源所滋养的「观」,将具备深厚的基础,随之而来的禅修成果就不易漏失,即使是未解脱而仍倾向于故态复萌的凡夫,也是如此。
 
一、知觉或念头若一直是持续专注的所缘,就比专注力松弛时,能给予心灵更强烈的冲击,并清楚地显露所缘的特色,因此当其进入潜意识时,即在那里占有特殊的位置。这点适用于三种提升所缘心的方法。
 
(一)在心的运作过程中,若最终的注意力与最初的一样强,则当过程结束,心进入潜识时,潜意识将更顺从意识的控制。
 
(二)若将感官的「触」或思想无数清晰的特色标明出来,那么当它自瞬间的觉知中消逝时,就不会轻易地在潜意识的模糊内涵中消失,或被情感强烈的偏见拖入,而与错误的潜意识结合。
 
(三)同样地,正确理解一切与所缘有关的事物,可使经验不致与模糊的潜意识内容结合。而已提升强度、清晰度的知觉与思想被吸入潜意识中,仍比从模糊或「困顿」印象所产生的内容清楚且易于通达,如此更容易将其转变为完整的意识,也较可以解释对心的潜在影响。透过改善「念」的品质与范围,若使这种成熟的「触」数量增加,结果可能会产生潜意识本身结构的微妙改变。
 
二、从我们稍早的论述来看,明显地,我们所谓「成熟」或「更能接触与转变」的「触」,使人们更容易、正确地回忆起它们。之所以更容易,是因为强度提升;之所以更正确,则是因为特色已清楚标明,使其不被错误联想的意象或印象所扭曲。记得它们的情境与关连,可以增进两种作用—更迅速与更正确的记忆。因此,「念」在专注的意义与功能,有助于加强「念」在记忆的意义与功能。
 
三、持续专注对潜意识与记忆的影响,会深化与强化直觉力,特别是此处主要关切的「直觉的领悟」(intuitive insight)。直觉并非没来由而得到的天赋,它如同其它心理机能,都是由特定的条件所产生。如目前所述,其最主要的条件就是知觉与思想储存于潜意识中的潜在记忆。
 
显然地,为直觉的成长提供最肥沃土壤的,是那些拥有较大强度、清晰度与数量庞大等明确特征的记忆,因为最容易触及。在此,所保留下来与「触」相关的事物也贡献良多。这类的记忆比单一事件空洞或模糊的回忆更具组织的特色,而且更易形成新的意义与意涵,这些较为清楚的记忆意象,将成为直觉力的强烈刺激与助力。在潜意识深处,经验与知识存于潜意识中的数据悄悄地聚集并组织,直到时机成熟才显现为直觉。有时相当普通的事件就能触动直觉的爆发,虽然这些事件看起来十分平常,但只要它们先前一直受到持续的注意,这些事件对直觉就拥有强大的召唤力。放缓与暂停下来运用「全然专注」,会显露出日常生活中简单事物的深度,因而给予直觉力潜在的刺激。
 
这也可以运用在导致究竟解脱(arahatta)的「四圣谛」现观上。经典记载许多僧尼实际修观时,未能达到现观的例子,但直觉的闪光却在截然不同的场合触发他们,例如被石头绊倒,或偶然看到森林之火、河中的幻影或一团泡沫。在此,我们又看到另一个肯定这似乎矛盾说法的例子:「有意而能得到无意的状态」。将正念的整束光芒,审慎地投射在生活中最小的事件与行动上,使人解脱的智慧终将生起。
 
持续的专注不仅是直觉「成长」的良田,还能使其更充分地受到利用,甚至能不断地重复直觉的剎那。在各种不同创作领域中得到灵感的人,常常对于这共同的经验感到震惊:直觉如电光石火般来去,反应慢半拍的心几乎无法抓住直觉的临去秋波。但若心一直保持警觉的暂停、放缓与持续专注的训练,或若如上述的潜意识也受到了影响,直觉剎那的节奏就会变得更完整、更慢与更强,而会出现的情况是,其冲击变得既强烈又清楚,将使「直觉的领悟」受到充分利用,甚至可以使其消退中的振动重新达到另一个高峰,有如一首旋律的重复节奏,从首次出现的最后一个音符而和谐地再次生起。
 
充分利用「直觉的领悟」的剎那,对于通往完全证悟的进程具有关键的重要性。若对心的控制力太弱,未充分用于解脱的工作,就会让难以掌控的「直觉的领悟」溜走,这样的时刻可能许多年后再也不会发生,或终其一生都不再出现。然而,持续专注的技巧可以使人善用这样的机会,而禅修时所做放缓与暂停的练习,则是获得该技巧的重要助力。
 
在我们讨论过暂停、停止与放缓的主题后,就能比较了解巴利经文对于「念」的其中一项传统定义的深远含义:即 anapilApanatA 的作用,字面上的意义为「不会漂走(或溜走)」,「像水面的南瓜壶」,注释家又继续补充说:「(念)深深契入其所缘,非匆匆地掠过表面。」因此,「非表面性」会是个贴近上述巴利语的翻译,也适用于描述「念」的特色。
 
【注释】
(1) 见《清净道论》IV, 47。
(2) 同上,IV, 51, 57。使心策励的三觉支为:择法、精进与喜;使心平静的三觉支为:轻安、定与舍。
(3)一本中国道家的论述,深受大乘佛教的影响。
 
【译注】
[1] 没有因为特定方法的激励或刺激,所自动生起的心,称为「无行」;因为特定方法的激励或刺激,才生起的心,称为「有行」。(见 A Comprehensive Manual of Abhidhamma, p.36)
[2] 意指事物为因缘和合所生之物,而其本身也是其它事物产生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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