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恩师
葛印卡老师
正直之人,即使身处战乱,亦如平时。
1942年2月,日本皇家陆军占领了仰光,并向缅甸中部的曼德勒逼近,此时,日本空军也开始对这个城市展开空袭行动,并摧毁了火车站。
当时我的老师就是派驻在曼德勒车站的审计员,负责看管所有现款。空袭警报解除后,他回到满目疮痍的车站,并在瓦砾堆中找到存放现款的铁制保险柜,幸亏这个铁柜还完好如初。他于是拿出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保险柜,并拿出存在里头的所有现款。
乌巴庆不知所措地想着,现在要如何处理这笔钱呢?因为,英国当局为躲避急速逼近的日本,早已先行撤离了。在两边军队对阵下的曼德勒,此时,就像三不管地带与无政府状态的城镇。老师当时可以很轻易地将钱占为己有,而且不会有人知道,但内心正直的他,并无贪念,只知道这笔钱仍属于英国殖民政府所有。然而,当时即使他将这些钱据为己有,人们也只会认为那是一种是爱国之举,况且当时他的女儿病得相当重,在必须承受庞大医疗费用负担的时刻,正需要一笔钱来支应。
但乌巴庆从未盗用公家任何的钱财,因为他的职责就是将钱看管好,所以即使当时他的上司们都已准备逃离家园了,他依旧决定将钱交给他们。
英国人从曼德勒向外四处窜逃,铁路官员早已先撤到眉苗(Maymyo),并希望能从那里进入中国国民政府所在地区,然后再搭机飞前往印度。老师当时并不知道是否能在他们飞离之前赶到,只是一心一意想把钱交还给他们,因此雇了一辆吉普车,走了三个小时才到达眉苗。
幸亏,他赶到的时候,英国人还没撤离,因此赶紧四处打听上司所停留的地方,终于把钱交回给他的上司,也总算为他所肩负的职责松了一口气。
这时老师才向上司说,「那么我现在是否可以领取这个月的薪俸,以及到这里的车资呢?」
这就是乌巴庆,一位完全正直、遵守正法与道德戒律的人。
正法改造了政府部门
乌巴庆老师开始在主计部教授内观禅修,而使得这个政府部门的风气有了明显的改善。由于总理乌努(U Nu)也是一位非常真诚的人,因此,希望全国各行政单位都能藉此方式来改善贪污与效率低落的情况,而当时最重要的政府单位之一,农业局状况颇为严重,因为该部门除了收购稻米及其他农产品之外,还负责相关的碾米与出口业务。
由于殖民时期,所有的稻米出口业务都是由英国及印度商人所掌控,直到缅甸独立后,才由该局接管,因此,该局多数人员几乎都没有这方面业务的经验,然而,尽管农业交易带来巨大盈余,但该局却长期处于亏损状态,因为在没有适当会计制度的情况下,行政效率低落与贪污就更为恶化。该局官员不仅勾结米商与国外进口商来大量窃取国家资源,而且,由于仓储管理松散、装卸与运输效率不彰,也造成了大量的损失。
因此,总理成立了调查委员会,由老师负责对该局业务进行全面性的调查,而委员会调查报告则毫不畏缩地公布了整个贪污与效能不彰的不法结构,并决定采取强硬的手段,即使这意味着必须完全不顾其所属政党某些政治人物与商人的反对。总理仍坚持由老师接任该局副主席一职。然而,乌巴庆认为除非能赋予他完全的职权,以对该局采取必要的改造措施,否则绝不担任此项职务。总理在了解状况之后,反而指派他担任该局主席,此即相当于内阁层级位阶,正常情况下,该职务都是由商业部长担任。此项职务拥有巨大的政治影响力乃是众所周知的,如今却是由一位老老实实的公务员来担任!
这项人事任命发布后,该部门人员都人心惶惶,因为当初指出弊端与行政效能不彰的人,如今就要成为他们的上司了。因此,他们公开宣称,只要这项任命确定不变,他们就会持续抗争。总理仍以不重新考虑人选予以回复,因为他知道唯有乌巴庆才能胜任此项职务。该部门官员为了报复,开始进行各种威胁,因此,老师是在该部门行政官员抗争的情况下走马上任,但一般职员及工人都像往常一样地继续工作。
尽管面对抗争者不合理的要求,老师亦不为所动,仍与其他员工持续行政业务的运作。数周之后,抗争者终于了解到老师是不会因他们施压而屈服的,只好各自返回岗位上。
老师在确立职权之后,开始以宽大的慈爱与悲悯来改变整个部门的工作气氛,许多官员甚至参加了老师亲自指导的内观课程。老师在该部门担任主席的两年当中,出口及营收都创下最高纪录,而且在控制亏损方面也一直都是最有效率的。
一般而言,该局官员或主席在任职期间,都可以轻易地以各种不法手段获取个人财富,但乌巴庆却从未有贪渎之念,而且为了防杜此种风气,只在办公室内洽谈公务,除此之外,绝不在其住处等其他地方与厂商见面。
有一次,某厂商想争取到该局一项金额庞大的麻袋招标案,然而,根据惯例,想要得标的厂商通常得准备好一份丰厚的「献金」给该局主导决策的主席,所以他就带了厚厚的现钞来到老师家中,当他在谈话过程中,首度透露出贿赂的意图时,老师相当震惊,并且毫不遮掩地表示对此种行径的鄙视。这名厂商在形迹败露后,才勉强地表示,该笔现金不是要贿赂老师的,而是要捐给禅修中心。老师向他说明禅修中心并不接受未参加过禅修的人所提供的捐款之后,即请他离去,并告诉他,没有叫警察来将他带走,应感到庆幸了。
其实,这位厂商在当天所提出的标价最低,所以该局早已决定由他得标,只是尚未公布这项决议罢了。由于符合了此项交易的所有官方要求,因此,即使有贿赂的行为也不会损及到国家的利益,但在此种情况下,官员顺应潮流收贿将会成为一种普遍的风气。然而,即使老师能极为轻易地取得这些物质利益,但正法之人的道德戒律也将因此而荡然无存。
事实上,老师为了杜绝此种风气的影响,即使微不足道的私人赠礼,也绝不收取。有一次,在他生日时,某位部属趁老师不在家时将礼物送过去,之后,老师即当众严厉指责这位部属公然违反他所立下的明确规定,然后将那件「龙吉」(longyi),缅甸传统沙龙礼物拿来拍卖,并将拍卖所得当作员工福利基金。还有一次,他也是如此来处理一盒水果礼盒的,总之,不论价值多寡的贿赂,他都非常谨慎地防范,以避免身受影响。
这就是乌巴庆,一位意志坚定而不被动摇的人。尽管与当时行政体系的传统对立,他仍意志坚定地建立起诚实公职人员的行为典范。他如此奉行正法、谨守戒律,当然不为任何其他诱惑所动摇。
柔软如花,坚实如钻
神圣之人,皆充满慈爱与悲悯,其心之柔和,有如玫瑰花瓣,但在承担重责大任时,又能像钻石般地坚定,而这两种特质都在老师日常的生活中展露无疑。以下几个实例,即足以说明他所具有的这些特质。
缅甸在1948年1月4日独立时,新成立的政府却不幸地必须立即面临一项危机,因为当时全国各种意识型态的人都在挑战新政府,而且因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不仅日本,还有盟邦为了吸收缅甸青年的加入,给予大量的武器弹药,因此,叛乱者总有不虞匮乏的武器弹药来对抗新政府。
叛军开始在各地进行攻击,使得甫成立的政府军几乎无法控制住危机,而且情势恶化,并已威胁到新政府顺利平和地掌理国家,很快地,叛军就占了上风,并掌控了整个情势。当时他们各有不同的动机与口号,包括共产主义者、社会主义者和分离主义集团等。由于不同的组织有不同的动机,而且各自占据地方,扩大势力,导致整个缅甸都笼罩在动乱的情势中。
实际上,当时缅甸联邦政府所能掌控的范围,仅止于仰光市。但很快地,就有一叛军组织开始向仰光进行攻击。因此连仰光这个控制核心区都已相当危急,而当叛军将距离仰光市仅10至12英里的一个村庄占领时,全国各地早已陷入无政府状态了。此时联邦政府正在存亡之间艰苦奋战。如果仰光也沦陷了,那么缅甸联邦也将瓦解,而整个国家也将被不同的竞争势力所割据。
政府与军队也都苦无对策,似乎只能坐以待毙,毫无破解之道了。
老师虽然深爱这个国家,希望缅甸能有祥和与繁荣,但他所能做的,就只有正法上的力量罢了。因此,有几次,他都到总理的住所,送出他最诚挚的慈悲与善意。而其他时候,他都待在自己家中,不断地送出最深层的慈悲善意,以祈求整个国家的安全。
此时,他的心就像玫瑰花瓣般地的柔和,但却又有如钻石般地坚毅不决。就在危急中,政府终于向邻国求助,而这个友邦也立即伸出援手。但所有援助物资都必须经由空运才能送到政府所在地。而缅甸政府的空中运输能力又极为匮乏。因此,必须为此向国外采购飞机,政府乃立即决定不遵循法律框架,以便迅速达成采购计画。
当时,担任主计长职务的乌巴庆,却认定此项决议是不合法的,使政府处于两难状况,总理非常了解老师是坚守原则的人,绝不会因此让步。(这就是老师向来秉持的信念:「我拿国家薪俸的唯一目的就是,看管好国家的每一分钱,都必须在合法的方式下支用,这就是我拿薪俸所应做的事!」)
总理对老师的正直人格与坚守岗位的责任心都非常崇敬。但此刻情势又如此地棘手。因此,私下将老师找来,并对他说:「我们要达成这些计画需求,也必须支付空运所需,告诉我们,现在有何合法的方式可以达成。」
老师拟出了解决之道,政府部门于是依照他所提议的方式办理,而且也避免陷入错误的遗憾,以达成正确作为。
尽管国家的危机情势还持续着,但是政府军已逐渐将叛军镇压,除了偏远山区还有少数叛军之外,几乎全国各地都已收复了。政府于是开始着手全国各地社会改善计画案。幸亏出家比丘的辛勤努力,才能使缅甸各地村落的读、写都能普及,除了少数山区部落之外,全国各地均无文盲问题,然而,尽管基本读写能力的普及率相当高,但缅甸高等教育仍相当匮乏。
为了改善这种现象,总理也当众宣布,将落实全国成人教育计画,并同意立即拨出经费给相关部门,以利该项计画的顺利推动。
老师虽然也全力支持此项德政,但由于该笔经费与国家预算支出项目不符,因此,只能断然否决。虽然置总理于尴尬处境,但乌巴庆做出此项否决是有法律依据的,因为计画支出均须透过法定流程拨款,而非直接指定预算用途。
老师的决定虽然被认可,但总理已做出承诺了,所以仍必须达成。后来,总理找到解决办法,他找来仰光赛马俱乐部官员,请他们共同合作来协助成人教育计画的推动,并建议由他们主办一场募款的特别赛马会,将门票收入全数捐出,作为该项计画之用。有谁会拒绝总理的提议呢?他们也都欣然同意,并遵照指示办理,这场特别赛马会,让赛马俱乐部募得了巨额捐款。
然后又筹备了一场大型公开典礼,由赛马俱乐部将该笔捐款的支票正式递交给总理,再由总理亲手将支票送给相关部门。
然而,当整件案子被送到老师那里时,又被打了回票,这时,总理也不知所措了,毕竟这攸关到他个人声望,但老师为何又否定了该笔支票款项呢?这已无关政府预算了啊!他有何权力予以否决?原来老师所指的是,赛马收入所得有部分属于政府税收,因此必须先缴完税之后,其余的才能拿来做为成人教育计画之用。对此,总理当然无话可说,但仍欣然接受了乌巴庆的决定。
能免于忧悲喜乐,或像父亲般拥有超然慈爱的人实在是微乎其微。
正因为老师凡事秉公处理的大无畏精神,所以也无偏袒之心。下列就是彰显其特质的众多典范之一。
老师所指导的内观学员当中,有一位是主计部门的基层职员,这位学员非常谦卑,也乐于助人,对老师的服务总是满心欢喜,老师对他就像父亲一样地充满慈爱。然而,即使像父亲般的慈爱,但这并没有妨碍老师在职务上的公正。
到了年底,职员晋升提名时,这位基层职员被推举为晋升名单中的首位,他之所以获得晋升,是因为他被公认为该部门最资深的职员。其实,如果老师有所偏袒的话,早就推荐他了,但老师并没有这么做。
就他而言,晋升资格除了年资外,也必须考量一个人的工作效率能力,而这位职员,虽然许多资格都符合,但却欠缺这方面的能力。因此,老师把他找来,非常亲和地告诉他,只要他通过会计考试,就能获得晋升。这位学员接受了老师的建言,经过两年的努力苦读之后,终于通过了考试,老师这时才同意他晋升。
无私与无畏都是难人可贵的特质,但老师却都具备了。毕竟,能免于忧悲喜乐,或像父亲般拥有超然慈爱的人实在是微乎其微。
柔软如花,坚实如钻,这就是老师所具有的特质。能在这样一位老师的指导下,学习正法,我感到非常幸运。仅以上述这些光明特质,向老师致意。
无宗派分别的正道之师
老师对正法的阐释,毫无宗派之分,这也是我越来越亲近他的原因之一。法的教导是宇宙通用的,不但所有来自不同派别与社群的人们都适用,而且都能体验到它的利益。我从未见过老师要人们成为这个正式的佛教组织成员。虽然他自己生来就是佛教徒,且以此为荣,但对他而言,佛教的精髓在于正法,唯有修持正法的人才是真正的佛教徒。他乐于帮助人们在正法,也就是戒(sila)、定(samadhi)、慧(panna)之中自我精进;告诉人们如何将自身的痛苦转变为喜乐。如果有人已经历了此种由不净染浊转变成纯净的过程,并且也愿意称呼自己为佛教徒,那么老师当也乐见于此;但重点在于此人确实从生活中改变,而不只改变自己的称谓罢了。
老师甚至还会告诫那些急切于将他人变成佛教徒的热衷人士,「唯一要改变人们的是让他们在正法,戒(sila)、定(samadhi)、慧(panna)中精进。同样地也应该帮助他人得到精进。然而,当你自身都还未能在戒、定、慧中得到精进,那你又有何理由尝试去改变别人呢?你或许也称自己为佛教徒,但除非你精进地修持戒、定、慧,否则在我看来,你并非佛教徒。但是,如果有人修持戒、定、慧,那么即使他不称自己为佛教徒,但事实上,他才是佛陀教导的真正追随者,而不在于他如何称呼自己。」
另一个例子,也同样彰显出老师这种无宗派之分的态度。某次,有位忠诚的基督教徒来参加老师所指导的禅修课程,当老师说明课程开始的形式时,这位学员开始忧心会被要求改信佛教;他因为出于此种毫无根据的恐惧,而拒绝皈依佛陀。他向老师表示,「我可以皈依基督,但不可以皈依佛陀。」老师微笑地答说,「很好,那就皈依基督,但你必须了解到,你真正皈依的是基督的特质,这是为了你自身也能发展出这些特质。」这名学员因此开始用功,到了课程结束时,他才了解到他做出的排斥其实是不必要的,因为他害怕成为佛教徒的事,并未发生。
权力当中的善德朴实之人
当时老师所在的缅甸,只要担任政府的高层职务,就等于确保该任职者可享有安逸的余生,并不只是享有优渥的薪俸,更重要的是来自当时行贿风气蔓延的额外收入。因此,这些官员最终都变得相当富裕。然而,老师到退休时,他的积蓄仍相当微薄,而且因为在整个公职生涯中,都住在公家的宿舍,因此,也没有自己的房子。即使他曾同时担任四个部门的主管,他也只领取一份薪水。而且,从来不曾收受过任何非法赠与。
为了让家人有安身之处,他请我帮忙安排建屋工程,但是在工程进行当中,却发现还短缺一万卢比的费用,否则就可以完工了。老师要从哪里找来这笔钱?当然,他是不会向人请求的,因为我曾向老师表示,由我来付这笔钱根本是轻而易举,但他却婉拒了,而且坚持所有学员的捐款都只能用在正法上。于是我试着用不同的方法,以借贷形式把钱给他,心想事后在告诉他不用还钱就是了。他接受了我的建议,房子也总算完工了。
然而,之后,当他每个月收到退休金时,他总是分文未动地立即送来给我,而我却是非常痛苦地收了下来,因为一万卢比对我根本不算什么,但我所收取的却是老师每个月仅有的收入。总算,一直到最后只剩五千卢比。
此时,正好是我姨母(她早已将我认做干儿子,而且也跟随老师学习内观)临终前的那段时间。她跟随老师禅修的七年当中,早已有了很大的进步,而老师也一直鼓励她。由于在东方国家的习俗中,不仅要在父母生前,善尽照顾他们责任,而且要在他们往生后,以他们的名字行善,以为追念。所以在她临终前,我都一直陪着她,并问她想要布施给谁,她回答说,「你想捐给谁都可以,」于是我就列了几所医院、慈善机构等名单。我又问她,「还有其他你想布施的吗?」然后,她说她想捐给老师个人五千卢比,我听了之后相当高兴。如此一来,刚好可以解除我收取老师每月退休金的尴尬处境。心想,老师一定会接受一位临终学员捐献的愿望,并用来偿还所欠余额。
几天之后,到了她临终时刻,老师来到她身旁,知道她是在安详,以及觉知无常的平等心中往生后,才到禅修中心告诉其他学员,她临终前的最后几分钟,是如何充满了知无常的智慧。然而,当我告诉老师,姨母希望他收下五千卢笔的遗愿时,他却回答说,「这样吧,这五千卢比就当成是她所布施的」。并且将这笔钱用于法的服务!没想到我的希望又破灭了,真令我感到惊讶!
此后每个月,我都会收到老师的退休金,而且一直持续到全部偿还为止。我想有如此崇高原则的人,应该就是公务机关中,正直道德的表彰。
走过充斥着贪污的权力走廊,是可以轻而易举地累积财富的,但此处却有这么一位视钱财为身外之物且不受染污的正直之人。
无尽的慈悲
老师本身就是悲悯与慈爱的表征。尽管他专心致力于负起公务上的责任,但是他总是充满热诚的为更多人提供法的服务。对于所有来找他学法的人,即使造成诸多不便,他仍坚持将法传授给他们。有时就算只有一、两位学员,他依旧非常尽心尽力,并没有因课程人数多寡而有所不同,他对每位学员都充满慈悲,如同自己的子女一样。在他过世前三天,他还指导了全部的课程,而且直到他临终的那一天,他都还在为法服务。
他对一切众生都充满着无尽的爱与慈悲。在他的禅修中心里,即使是蛇、蝎,也都受到他无尽的慈爱所感染。中心里的所有一切物质都散发着他的慈爱。而且,由于他对一草一木,也都慈悲照护,因此,在这块神圣之地上结出来的果实,总是特别的香甜,而且所开的花朵,也都特别鲜艳、芬芳。
有一年,缅甸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现象。令人震惊的是,像缅甸这种农作向来丰收的国家,居然发生饥荒,而且情况变得越来越严重。由于粮食产量严重缩减,政府只好实施米粮配额,人们也因此深受影响。当时,老师就将无限的慈悲散发给痛苦的同胞们。他不仅传达慈悲的念诵,全身每个毛细孔也都散发出相同的波动:「愿所有的人都繁荣富足,愿所有的统治者都良善正直!」
后来印度也发生了饥荒,而且约长达两年的时间。老师也同样地传送他无尽的慈悲。在中心里的一个角落,他设置了一座喜马拉雅山群峰的模型,以随时提醒自己,而且每天都会在那里禅坐,不断地将善的意念传送到印度:「虽然我无法记得我究竟在印度出生过多少次,但我曾在这个终年覆盖着白雪的地区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不断地修持、精进。如今,那个国家的人们正处与苦难之中,但愿他们内心都能安静、祥和,愿所有一切都得到法的护持!」
老师终生的愿望:将佛法传回印度
老师对内观长久以来流传的一项预言,佛灭后2500年,法将再度在其发源地印度生起,而且也会从那里流传广布到世界每个角落,深信不疑。他常说,「内观的钟声已经敲响了!现在法就要从缅甸传布开来了。」他自己也非常投入这项传法的重任,也就是法将再度回到印度,并从那里开始传布到其他国家,帮助全世界所有痛苦的人们得到解脱。他还常说,「来自印度佛法珍宝的恩典,缅甸一定要回报。这个珍宝早已在印度失传了,但如今却极需要它。在印度有许多人因过去累积的波罗密(parami),他们将会接受到内观的珍宝。」然而,尽管他一心一意想在印度教导正法,但仍却做不到,因为当时缅甸人民想办理护照出国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在这段期间,刚好印度玛卓斯(Madras)的摩诃菩提协会(Maha Bodhi Society)会长南德旴瓦(Mahathera Nandeshwar)邀请老师及其助理到印度教授内观课程。这次的邀请总算让老师有机会达成到国外为法服务的愿望,于是,他就向缅甸当局申请出国护照。
承办护照的部门首长却也因此而面临两难的局面,因为当时护照发行政策,限制民众只有在三种情况下得以申请:永久离开缅甸,不再回归者;受聘到国外工作者;或因重病必须出国就医者。这位部长只好透过另一位官员(此官员也是老师的学生)传达意见,希望老师以符合政府规定的这三种理由之一来申办。随后又进一步建议老师可用受聘或其他诸如需要就医等公函方式办理。
这些都只是为了符合官方手续罢了,因此,老师只要照着做,就可以实现他长久以来想要回报印度,以及帮助全世界人们解脱痛苦的愿望。然而,老师绝不会为此而破除戒律。老师坚决婉拒这项提议,并且表示他绝不能在此种错误的基础上,教导正法,即使为此放弃这项宝贵的愿望,也不愿意违背他生活的基本原则,法之准则。
佛像
缅甸传统佛塔都是实心的建筑构造,作为信众礼佛与献供的场所。老师的禅修中心里虽然没有此种相同用途的建筑,但他却有种想法,就是建造内部中空的佛塔,将里面空间隔成禅修用的小关房。然而,尽管遭到部分传统教徒的反对,他仍付诸实现,而且还认为佛塔里不用摆设佛像,因为禅修者在禅坐时,是不可以有任何形象或形式作为其修禅的对象。由于他所教导的禅修方法是全人类都适用的,观察呼吸及身体的感受。因此,有长达两年的时间,在他指导课程的禅修中心是完全没有佛像的,但因不同于传统习惯中一定要有佛像在佛塔里的惯例,而受传统佛教徒反对的情况也越来越严重,甚至是主计办公室里的一些同事也不赞同。最后,他终于同意在佛塔内部的八间关房之一设置佛像,但他所指导的内观课程,仍一直维持着宇宙普遍适用的方法。只要有人向佛像礼敬时,他就会提醒人们所礼敬的应该是佛陀教化人心的种种特质,以及无常、苦、无我的佛法。总之,法才是佛陀教导的主体。
老师慈悲的助力
有好几年的时间,我都在老师的指导下,接受如何成为一位传法者的训练。我原本以为,他只是要我帮忙翻译,让说印度语的学员能清楚地了解他用缅甸语所做的禅修指导,但事实上,老师是在帮我为未来更重大的责任做好准备。
在准备的训练过程中,我曾伴随着他到上缅甸的曼德勒(Mandalay)及眉苗(Maymyo),在某个神圣的禅修中心外面临时场地教授内观课程。这样的作法,后来也运用在印度地区,因为当时并没有任何的内观禅修中心,只能暂时借用学校、道场、饭店或旅馆等这些毫无正法波动的临时场地举办内观课程。所以,在前往上缅甸的这趟行程中,我所面对的正是往后遭遇类似的状况时,将如何因应及如何解决的相同问题。
在课程当中,老师突然要我以印度语来指导那些只听懂印度语的学员。这同样也是为未来传授内观做准备的训练之一。然而,尽管我已经习于对大众发表言论,但对于阐述正法却仍有些犹豫,尤其是在老师的面前,但我仍完成老师要我做的事。
在这趟上缅甸的课程结束后,某次在仰光禅修中心举办的课程,也有三位讲印度语的学员参加,在开始教导观息法(Anapana)前,我就进到禅堂,而老师早已坐在里头,但令我惊讶的是,他要求我带领学员们开始进行三皈依、五戒及观息法,并鼓励我放松紧张的感受,要我不要担心,因为他会随时在一旁帮忙。同样地,虽然刚开始有些犹豫,但我仍完成了老师指派的任务,而老师也同感喜悦。
到了第四天内观指导时,又再次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老师不仅回到房间,没有到禅堂,而且要我继续指导课程,但是老师不在场的情况下,要我单独指导内观课程,我顿时也紧张起来了,而老师却再次地鼓励我,并对我说,即使他不在旁边,但他的慈爱(metta)会帮助及护持着我。受到他这番话的激励,我首次独自教导这三位学员内观课程。
在教授内观的过程中,突然其中有位学员颤抖得非常严重,对此种内心深层所生起的反应,有片刻的时间,我也震住了,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赶紧找我的老师来帮忙,但又想到如果我这么做的话,那么整个内观营造出来的波动气氛就会受到干扰了,正在难以取舍之下,我记起了老师所说的话、他满是慈悲的微笑面容及充满在我周遭的正法,同时我也领悟到,其实是无须找老师帮忙的,因为他的慈悲一直与我同在,有了慈爱的助力,我的心也变得非常寂静专注;几分钟之后,这名学员就平静下来了,而我第一次指导的内观课程也圆满达成。
自此,无论何时,只要我向人们传授正法时,我就感受到正法之父在我身旁,以及他所传送出来的慈悲波动,同时也让我感觉到我只是谦卑地代表着他,协助将正法传播给所有痛苦的众生,以达成他究竟的愿望。
分享功德
内观禅修不应该变成一种机械化的形式、一种仪式或典礼,而是必须应用于日常生活之中,在一切世事变化之中,都必须保持平等心。这就是我的老师一再强调的重点,也因此在我心中产生强烈的作用。
当我经营的所有企业突然被收为国有,以及我所有的产业建设都被缅甸政府接管时,由于内观修持,对我在保持平等心方面有了极大的助益。,而我的老师,也很欣慰我能保持平等心。
有天老师问我在静坐完之后,是否都有将功德与他人分享,听了我肯定的答复后,他又问我将功德分享给谁。我回答说是分享给我的长辈们、所有直接或间接帮助我在法中成长的人们,包括贸易部长、工业部长及所有政府官员,以及所有一切众生。他听了我的回答之后,非常的喜悦。
我又向他解释说,「因为我和某些内阁成员关系相当密切,从他们口中,我了解到政府并非恶意地要将所有人的工商产业国家化,这只是他们认为可以有利于整个国家的一项政策。相反地,我非常感激他们,因为是他们让终日忙于工商企业的我,能从这一切重担中解脱出来。所以,我现在可以全心地将大部分时间用于经典的修习(pariyatti),以及正法的修持(paµipatti),否则我是不可能做到的。」老师听了之后,则说了「善哉,善哉,善哉 [sadbu,意即说得好] 。」并鼓励我要继续不断地将功德与众生分享,而我至今也都还持续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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