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阿含经二十选》
第二十选 自依、法依、莫异依
经号 638(812)[652]
一、经文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王舍城迦兰陀竹围。
尔时,尊者舍利弗,住摩竭提那罗聚落,疾病涅槃,纯陀沙弥瞻视供养。
尔时,尊者舍利弗因病涅槃。时,纯陀沙弥供养尊者舍利弗已,取余舍利,担持衣[金+本],到王舍城。举衣[金+本],洗足已,诣尊者阿难所,礼尊者阿难足已,却住一面,白尊者阿难:
「尊者当知!我和上尊者舍利弗已涅槃,我持舍利及衣[金+本]来。」
于是,尊者阿难闻纯陀沙弥语已,往诣佛所,白佛言:
「世尊!我今举体离解,四方易韵,持辩闭塞。纯陀沙弥来语我言:和上舍利弗已涅槃,持余舍利及衣[金+本]来。」
佛言:
「云何阿难!彼舍利弗持所受戒身涅槃耶?定身、慧身、解脱身、解脱知见身涅槃耶?」
阿难白佛言:「不也,世尊!」
佛告阿难:
「若法我自知,成等正觉所说,谓四念处,四正断,四如意足,五根,五力,七觉支,八道支涅槃耶?」
阿难白佛:
「不也,世尊!虽不持所受戒身,乃至道品法而涅槃,然尊者舍利弗,持戒多闻,少欲知足,常行远离,精勤方便,摄念安住,一心正受;捷疾智慧,深利智慧,超出智慧,分别智慧,大智慧,广智慧,甚深智慧,无等智慧,智宝成就;能视,能教,能照,能喜,善,能赞叹,为众说法。是故,世尊!我为法故,为受法者故,愁忧苦恼。」
佛告阿难:
「汝莫愁忧苦恼!所以者何?
若生、若起、若作,有为败坏之法,何得不坏?欲令不坏者,无有是处。
我先已说:一切所爱念种种诸物,适意之事,一切皆是乖离之法,不可常保。
譬如大树,根、茎、枝、叶、华、果茂盛,大枝先折;如大宝山,大岩先崩;如是,如来大众眷属,其大声闻先般涅槃。若彼方有舍利弗住者,于彼方我则无事,然其彼方,我则不空,以有舍利弗故,我先已说故。
汝今,阿难!如我先说,所可爱念种种适意之事,皆是别离之法,是故,汝今莫大愁毒。
阿难!当知如来不久亦当过去。是故,阿难!当作自洲而自依,当作法洲而法依,当作不异洲、不异依。」 阿难白佛:
「世尊!云何自洲以自依?云何法洲以法依?云何不异洲,不异依?
」 佛告阿难:
「若比丘,身身观念处,精勤方便,正智、正念,调伏世间贪忧;
如是外身;内外身;受;心;法法观念处,亦如是说。
阿难!是名:自洲以自依,法洲以法依,不异洲、不异依。」
佛说此经已,诸比丘闻佛所说,欢喜奉行。
二、解说
尊者舍利弗因病去逝涅槃了,照顾他的沙弥纯陀,拿着他的衣、钵,
与火化后的骨骸(舍利),来禀告尊者阿难。
尊者阿难听了,心里很难过,来见佛陀说,听到尊者舍利弗病逝涅槃的消息,难过得令人犹如身体被支解,头晕目眩,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佛陀问尊者阿难,尊者舍利弗在生时,守戒的德行、修定的方法、智慧、解脱的事实、解脱的智慧,所修的三十七道品,都跟随着他的涅槃而消失了吗?
尊者阿难说,不是的!然而,以尊者舍利弗的精进修持、智慧成就,有他在的时候,能够看得清楚(根机)、能够给予教导、能够给予显照明白、能够给予法喜、能够启发善根、能够给予赞叹鼓舞,来为大家说法。我是因为正法、因为受他教导的众人,失去尊者舍利弗的缘故,而起忧愁苦恼的。
佛陀告诉尊者阿难说,因缘所生、所聚集(起)的有为败坏法,怎么能不坏散呢?一切我们所喜爱的东西,都会离我们而去,是保不住的。
譬如大树,从大枝干先折损;大宝山从大块岩石先崩垮,如来弟子,也从大声闻先入涅槃。假如有尊者舍利弗在的地方,就可以替我说法,教导大众,而我(世尊)就可以安闲无事了。因为有尊者舍利弗在的地方,就如同我在那里一样(我则不空)。但是,一切顺意的事,终是要离散的,所以,不要因为自己喜爱的离散了,而受忧愁的毒害。
即使是如来,再不久也会成为过去的。所以,尊者阿难!应当将自己当作是可以依靠的陆洲明灯;将解脱法当作是可以依靠的陆洲明灯。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陆洲明灯,也没有什么可依靠的了。
怎样才能够使自己,成为自己可以依靠的陆洲明灯呢?怎样的法,才是可以依靠的陆洲明灯呢?
佛陀告诉尊者阿难说,应当随时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体(内身)上,如实地观察,依着这样的方式,精进而有效地,正智、正念地调伏身、心上的贪忧。如同以自己的身体(内身)为主题,换成以外身、内外身;受;心;法为主题的观察,也一样。这就是依靠自己,依靠法而不依靠其它的了。
三、讨论
(1)第 639(813)[653]经中,佛陀说:「我观大众,见已虚空,以舍利弗、大目揵连般涅槃故。我声闻唯此二人,善能说法,教诫教授,辩说满足。」因为,在佛弟子当中,就以尊者舍利弗与尊者目揵连,他们两为尊者最会说法,教诫教授,辩才无碍。是佛陀在教内,以及对教外的两大得力助手。虽然,佛陀有这样的感叹,但是,仍然借着这个感叹,来教导其它弟子,「当知自洲以自依,法洲以法依,不异洲、不异依」。
(2)在第 36(148)[82]经中,佛陀告诉诸比丘说:「当正观察,住自洲、自依,法洲、法依,不异洲、不异依。何因生忧、悲、恼、苦?云何有因?何故何系着?云何自观察未生忧、悲、恼、苦而生?已生忧、悲、恼、苦而生长增广?」如何自依、法依呢?就是要常常观察自己的忧悲恼苦是怎样生起,怎样扩大的,然后以无常观去克服它,解决它。
另外,在本经中,以及第 639(813)[653]经中,佛陀告诉诸比丘说:「是故,汝等当知:自洲以自依,法洲以法依,不异洲、不异依。谓内身身观念住,精勤方便,正智、正念,调伏世间贪忧;如是外身;内外身;受;心;法法观念住,精勤方便,正智、正念,调伏世间贪忧,是名自洲以自依,法洲以法依,不异洲、不异依。」这里指出,「自依、法依」的,就是「身身;受;心;法法观念住」,「正智、正念,调伏世间贪忧」的「四念处」了。
(3)「四念处」,是「三十七道品」的项目之一,在《杂阿含经》中,约有八十六个经提及。「四念处」的内容,如第 610(765)[624]经说:「内身身观念住,精勤方便,正念、正智,调伏世间忧悲。外身;内外身观念住,精勤方便,正念、正智,调伏世间忧悲。如是,受;心;内法;外法;内外法观念住,精勤方便,正念、正智,调伏世间忧悲。」「身身观念住」,《瑜伽师地论》〈本地分〉作「于『身』住循『身』观」(《大正‧三十‧四四○ 》,或《杂阿含经论会编》中册第二四○ 页),也就是以身体为观察对象,将注意力安住在「身」体上,随着身体的情况变化,如实地观察着「身」体。依此类推,将注意力安住在「受」(觉受;情绪)、「心」(心念)、「法」(推动心念的观念;想法)的观察上。所以,「四念处」就是观察「身、受、心、法」的实际状况,透过如实地观察,清清楚楚地掌握自己的身、心状态,自己的觉受与思惟变化。简单的讲,就是随时随地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想什么。
关于「身体」的观察,范围很广,举凡与身体、行动有关的观察都是。而最典型的,是对自己呼吸的观察,如〈第十四选:出入息念〉中,讨论4。其它如「行住坐卧、眠寤语默」,「不净观」等,都是「身念处」的观察。
关于「受」,在第 485(755)[484]经中,将「受」分类为:「一受:说诸所有受悉皆是苦。二受:身受、心受。三受:乐受、苦受、不苦不乐受。四受、五受、六受、十八受、三十六受、百八受、无量受……。」而在第 473(736)[472]经中,尊者阿难问世尊说:「世尊说三受--乐受、苦受、不苦不乐受;又说诸所有受,悉皆是苦,此有何义?」佛陀回答说:「我以一切行无常故,以一切诸行变易法故,说诸所有受,悉皆是苦。」不过,在「受念处」的修学中,「受」的观察,主要还是是针对所有「苦」、「乐」、「不苦不乐」的觉受,着手来观察的。如果,能够进一步深入观察了无常(法念处),那么,「一切皆苦」的觉受,就有可能涌现了。
「心」的观察,如明白心里是否有欲念;是否动了怒气;是否迷惑犹豫;是否有龌龊的念头;是清醒还是散乱迷糊;是沮丧还是兴亢;心量是大是小;是精进还是懈怠于修行;是否在定中;是否安详没有烦恼等。
「法」的观察,涵盖的范围很广,也比较抽象,是与心念相对应而生灭的。也可以比较狭隘地理解为:是一个观念;一个价值观;一个想法。如眼、耳、鼻、舌、身、意等「六入处」,欲贪、瞋恚、睡眠、掉悔、疑等「五盖」;念觉支、精进、喜、息、定、舍等「七觉支」,都是「法念处」的范围。
五蕴和合的众生,在六根与六尘的接触中,身、心是相互影响的。「四念处」的每一念处也一样,不是「身」、「受」、「心」、「法」各自独立的,而是相互牵引的。比如,生气时,我们可以从呼吸的不顺畅、闷胸、胃部刺痛(身)的觉察,而追察出来;也可以从不愉快的感受(受)察觉;也可以从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心)察觉,端看自己的熟练情形。通常,「身」的变化比较粗重、具体,而容易察觉,但大都是属于「下游」端的变化。「心」与「法」的变化,比较细腻、潜微,而不容易察觉,是属于「上游」发动端的变化。「受」的变化,大概居其中间。而就趣向解脱的立场来看,不论是观「身」的变化,或是观「受」的变化,都还要能溯源到「心」与「法」的变化来,才有意义。否则,光察觉自己在生气,在忧虑,在痛苦中,不去做更深入的原因追察,不能「正智、正念,调伏世间贪忧」,纵使缘生缘灭:气消了,愉快起来了,那么,也都还是在随波逐流,生生灭灭的反反复覆中而已。
「身」、「受」、「心」、「法」的观察,就技巧上来说,还可以分为「内」、「外」、「内外」的。而「内」、「外」、「内外」的意思,综合《法蕴足论》〈念住品第九〉(《大正‧二六‧四七五∣四七九》)、《集异门足论》〈五法品第六〉(《大正‧二六‧四一二∣四一四》)、《舍利弗阿毗昙论》〈非问分念处品第六〉(《大正‧二八‧六一二∣ 六一六》)、《大毗婆沙论》〈见蕴第八〉(《大正‧二七‧七一四上、九四○ 上》、《大智度论》〈初品‧三十七品义〉(《大正‧二五‧二○ 二》)、《瑜伽师地论》〈摄决择分〉(《大正‧三○ ‧七二七中》)中,诸论师们的意见:自己是「内」,他人是「外」;现在持续存在的是「内」,已不存在的是「外」;具主动性质的是「内」,被动的是「外」;身是「外」,心是「内」;内六处是「内」,外六处是「外」;粗重的是「外」,细腻的是「内」。如果观察他人,而能反省到自身,就可以称为「内外」了。分「内」、「外」,也是相对而不是一成不变的。
(4)依靠自己,依靠于法,再也没有其它的依靠了。修行、解决烦恼,是除了自己外,没有其他人可以代劳的,是十足的自力解决。善知识能够提供给我们的,是正确方法的指引,来减少自己的摸索。解脱,还是在于自己的身体力行。
常常,在生活上如果遇到了麻烦事,自己无法解决时,就会期待佛陀保佑,菩萨保佑,希望能出现贵人相助。或许,真的能够遇到贵人,帮助自己克服麻烦事,但是,自己内心的贪、瞋、痴,是来自自己的内心,是自己主动的意志,只有透过自己,才能修正的。所以说:「自依止」。
佛陀所说的法,是自我反省,修正错误的依据。根据佛陀的说法,我们才能一步步地趣向解脱。所以说:「法依止」。
能够做到「自依止」、「法依止」,那么,不论佛陀的在与不在,善知识的在与不在,这时已经不重要了。再进一步说,佛陀以及善知识们,也没有办法一直在自己身边,当自己的依靠的。所以,重要的是,向他们学习了法。法,是可以经由忆念,与自己长相左右的。
(5)常常,我们听得到,也看得到祈求佛陀保佑,菩萨保佑,或者佛力加被。然而,这样的观念,在《杂阿含经》中,是不曾发现的。勉强说有,大概只有「六念法门」吧?如第 857(1161)[869] → 860(1164)[872] 经,描述佛陀的在家弟子,因为佛陀要离开,到别处布教,而感到难过,佛陀就为他们说「六念法门」。再如第 980(13321)[972]经,佛陀也为常在荒郊旷野行走的商队,说「六念法门」,来消除他们心中的恐怖。又如第 981(13322)[973]经,佛陀举帝释天与阿修罗作战时,天王帝释要诸天们念着他的旌旗,以消除恐惧的例子,来教导比丘「六念法门」。这是因为,比丘常在旷野中修行,有时不免有毛骨悚然的恐怖感,为了要消除这样的恐怖情绪,而说的。然而,「六念法门」与祈求保佑的心态,是不相同的,如第 550(1625)[549] 经说:
「念如来应所行法故」,而离贪、瞋、痴,这是「念佛」。
「念于正法,念于世尊现法律」,而远离烦恼,非时通达解脱,这是「念法」。
「念于僧法,善向、正向、直向、等向,修随顺行」,以向须陀洹,须陀洹,向斯陀含,斯陀含,向阿那含,阿那含,向阿罗汉,阿罗汉等「四双八辈」圣者为榜样,这是「念僧」。
「念于戒德,念不缺戒,不断戒,纯厚戒,不离戒,非盗取戒,善究竟戒,可赞叹戒,梵行不憎恶戒」,念自己所守的戒,以远离贪、瞋、痴,这是「念戒」。
「念施法,心自欣庆:我今离悭贪垢」,乐意施舍而离贪、瞋、痴,,这是「念施」。
「念于天德」,「清净信心,于此命终,生彼诸天」,念天功德时,远离于贪、瞋、痴,这是「念天」。
「六念法门」,虽然带着情感上的安慰,但是,佛陀又将每一念,归结到远离贪、瞋、痴的解脱道上,而成为远离贪欲、瞋恚、害心、染着的修行方法。这样的方法,是从一般大众比较容易接受的「方便法」教起,但又不忘再引导人们,继续深入趣向解脱道的典型。
只有引导趣向解脱,「方便法」才发挥了功效,才有意义!
(6)修行是点滴的,长远的,自力的,公平的,只有「自依止、法依止、莫异依止」。
(7)相当的南传巴利文经典为:《相应部》〈念处相应〉第十三经〈纯陀〉(47-13)(元亨寺南传大藏经译本第十七册三四六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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